温酒祭风尘

【冰秋/微七九/九&垣亲情向】《两个清静峰峰主的日常》(4)

柳家老二:

我吹爆!!!!


鹤骨眠秋:



次日,天光壮美,云潮如海浪。绵延寂静的山川尽头,是一笔笔水墨般的黛青。竹影婆娑,铺天盖地全是风音。




沈垣身穿清静峰峰主的青衫白衣,衣上云纹流动,白鹤腾飞。被清晨的风吹起时,竟有飘飘欲仙,足履云端之感。他梳好头发,跟镜中的自己对视,那是一张素净如皎月的脸。沈清秋的脸。一双眼里仿若幽深古井,层层青苔蔓延,蓄着一度春秋的凄风冷雨,又与偌大人间隔着一层寒霜,森然宁静。




“九哥,像不像?”沈垣整了整自己的发冠,深吸了一口气。




沈九移开眼睛,不言不语。心里却已经哀痛起来:与沈垣说了多少回不要笑,转眼他又望到脑后。




除了一张分毫不差的脸,旁人压根无法从性格上将他和沈九的过去相联系。只希望于这些年沈垣能多少记住一些,端端架子,省的到处惹事丢人现眼,还要他接手之后给他擦屁股。




沈垣走近给他掖了被子,哼着他听不懂的小曲出了竹舍。好在他终于明白自己此刻是清静峰主,时刻清静端正,高雅从容,才在出门之前止了歌声。




沈九听他走远了,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口,满目明媚稚嫩的春日,雀啼如泣。




在馥郁摇曳的花香风影里,大梦初醒的荒唐感盘旋不歇。自山泉般纯澈的天光深处,飘来细密如蛛网的雨丝。




忽的有人走进了窗前画里,是沈垣。背对着他,晨光洒在他漆黑的头发上,真如一袭华美的长袍。




沈九看了他半晌,便听见他说:“去把洛冰河那孩子喊来。”




几乎是一瞬间,盘桓的倦意消散,沈九额上青筋跳了几跳。再看去,沈垣似心有灵犀地转过头来,遥遥地对他笑。那笑意作了衣上流云,每一丝韵脚都被那青竹压得温和妥帖。连竹林的风都缓慢。








洛冰河那杯敬师茶还是敬给了沈垣。




尽管失了修为,卧病在床,日子还是要一天天过。清静峰上大小事务还是沈九做主,日常就是沈垣抱着一堆卷宗做到沈九床前,然后一笔笔将他的话写下来,交出去。




他实在太乖,以至于沈九偶尔怀疑他心思深沉,还没来得及试探,沈垣就做了一件不顺他意思的事。他让洛冰河住进了竹舍偏室。




为此沈垣哄他好久。




那日午后,沈垣把沈九带出来晒太阳,竹舍后方有一大片茂密竹林,竹林中间便是池塘。已入了夏,池塘中生长着大片圆滚滚的荷叶,风一吹过便仿佛碧绿的海浪。




偶尔从片片青色中,探出几个粉嫩嫩的花骨朵,像体态纤柔的少女。沈九坐直了,迎着午后微风,于清脆的风铃声中,接过沈垣泡好的一杯茶,开口问道:“我不懂,你为什么要对那个小畜生百般照顾?”




沈垣含含糊糊:“九哥,他好歹是我第一个徒弟。你就当我第一次收徒,新鲜吧。”




“他拜的是‘清静峰主沈清秋’,以后肯定不认你。”




沈垣浑不在意,若不认就不认,不认才好些,省的到时候被男主大大撕成人彘:“都随他。”




沈九忽然起了恨,他不知自己恨谁,也许是恨沈垣人太善,被人骑到头上了还不自知:“沈垣,你这个人,除了好脾气,简直一无是处!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了,你还给张笑脸!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!”




沈垣咬着一块豆糕:“我不还有个哥吗。”




沈九一噎,竟忘了自己要什么话要说,许久才气急败坏道:“茶煮的太甜了!”




沈垣悠悠然地给他换了一壶茶。




沈九看他动作娴熟无比,更气了:“你都不生气的吗!”




沈垣疑惑:“我什么要生气。”




——你是我哥,以后冰哥操着心魔剑打过来,估计还要你这个正牌沈清秋去跟他硬钢,你这条大腿当然要抱好了!到时你我兄弟联手,说不定能混个落荒而逃!




可惜沈九没能理解他话里的诸多含义。沈垣兀自给他续了一杯,笑道:“你毕竟是我哥。”




蝉鸣聒噪,树荫浓盛,池中散落着利剑般的碎光。沈九心头一跳,心中浓烈的恨意却毫不消退,反而滋长得越发放肆。他想自己就是个刻毒阴戾的下流胚子,只是这妒忌如此熟悉——




他诡异地沉默好久,沈垣浑然不知,哼他的小曲,优哉游哉的吃米饼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,好似只毛茸茸圆滚滚的仓鼠。








当晚,沈九发了噩梦,一身冷汗涔涔。




心潮起伏间,血脉中战栗的恐惧还未褪去,便感觉床边一阵悉索声,沈垣蹑手蹑脚地背对他,随手扯了一件青衣披上,似乎要出门去。




他正疑惑,就听见偏室里传来一阵极压抑的啜泣。




沈垣也无奈,好歹是金丹修士,五感敏锐。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低低的哭声,醒来算算日子,竟然到了走剧情的时候。这时候应该是洛冰河想起他苦命的娘,被魇在噩梦中出不来,为他娘哭了半宿不停。小绵羊正是心灵脆弱急需安慰之际,原著沈清秋是怎么干的?




——哦,原著沈嫌他吵,直接将他从柴房里赶出去。穿一件单衣在刺骨冷风中跪了一宿,第二天冻得感冒,还要去劈柴。




沈垣扶额,虽然现在的小白花洛冰河最听他的话,说往东绝不走西,但让未来草天日地的冰哥跪一宿?一条老命还要不要了。




他跟沈九睡在一起。沈九开始跟他睡各种不习惯,宁可翻来覆去到天亮,第二天再补觉。沈垣无奈地找了安神的茶,在床上加了隔板,花了好长时间才让沈九平静。勉强能入睡了,只是睡眠太浅,有点动静他就会醒。




他手上捏个隔音法决,本不想吵醒沈九,小心翼翼走了没几步,床上人就翻了个身,借着一片端然月光,他跟那双冷而平静地双眼对视。




沈垣:“……九哥。吵醒你了?”




沈九冷冷地注视他片刻,看不出喜怒,漠然道:“可不是你吵醒我。”




沈垣知道他在说洛冰河,心中讪讪,只能柔声劝解:“九哥,对不起。明天我给我们这做个结界。”




他笼笼衣袖,还没出卧室门,身后沈九的声音已经来了:“不准去找那个小畜生。”




沈垣迎着一轮高悬的明月,露出熟悉的神情。无奈、迁就又温柔,像极了岳清源:“九哥,他还是个小孩子……可能比较脆弱。回头我教训他。”




有沈垣的法决隔音,沈九哪里还需要忍他的哭,他面上平静,胸中恨意翻滚:“那小畜生有什么好,让你这么对他。”




“好歹师徒一场,我总要护着他。”沈垣手扶着竹舍的门,觉得自己像个面对两个熊孩子一起撒泼哭闹的家长,夹在中间,两头不是人,“他也算是你师侄,是小辈。你就……不要跟小孩子计较。他还不懂事。”




“沈垣你真是有病!又不是大家少爷金枝玉叶的,你放着他哭死过去,又能怎么样!”




“九、九哥,你冷静一点……”




“你凭什么对那畜生掏心掏肺!你以为他会乘你的好?”




“……”




“你今天敢走出去,回头就别再叫我哥!”




沈垣终于明白岳清源面对沈九到底是什么感受了,这种莫名其妙就生气还不知道气点在哪,总之就是无理闹三分的人,不哄着还能咋地?




还有自己穿越过来怎么都在哄沈九,和哄洛冰河的日子里度过,我穿越过来是来当幼儿园老师的?成天哄小孩子,技能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点错了?




——你真是我亲哥啊!我是在问你的生命奔走!你不不理解就算了居然还骂我!冰哥好感度不刷上来怎么给你续命,还是你更喜欢BE支线人彘结局吗!还有你为什么生气,洛冰河跟你都好几个月没见过了,为啥你还讨厌他?




难道这就是反派对男主聚聚本能的厌恶?就像百战峰那帮单细胞生物对邪恶因子的直觉?




眼看沈九真的怒火冲脑,沈垣只好躺回床上,给他盖好被子,口里说道:“好了不去了,你别气,气大伤身。好不容易恢复,可别气回去。”




沈九闭着眼,嘴上不耐烦地继续挤兑沈垣几句,心理却渐渐平静。好久才又有倦意,枕着夏日苦雨和沈垣平静的呼吸,笔端溢满了潮湿水汽和竹叶的香,在半梦半醒的边界上,暮的传来一阵细小的灵力波动。




他不动,心中凛然。沈垣已悄然下了床,毫无声息地推门而去。沈九扣动手指,将沈垣的隔音法决打开一条缝隙。




沈垣一身法门都是他亲自教授,说沈垣是他的学生亦不为过。正因如此,这些法决中的破绽他一清二楚,若沈垣真用那法决来杀他,怕是要死的尸骨无存。




从不依靠他人,也不信赖他人。岳清源不是他最后一张底牌。




从法决的豁口处传来些模糊声音,沈九一身灵脉还在温养,许久才将灵力聚于耳中。先入耳的是洛冰河小奶狗一样的哭泣,然后是沈垣的安慰,似是将他抱在怀中,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脊梁,比明月下的海潮更温柔。




他听沈垣说:“师尊在呢。”




听他说:“好,师尊不走。睡吧。”




床头是片片残碎星光,晚风裹挟着一身狼藉夜雨,沈九注视着黑暗之中。一阵布料摩擦声自偏室传来。沈垣和衣上了偏室的床,真陪那小畜生睡下,安慰声许久才停歇。




沈垣一夜未归。




清晨,沈九睁着眼,瞪视头顶床幔。晨光落下的片刻,几乎是刹那间,电光火石,他释然地想通,渐而心里发冷,又静的可怕。




仿佛回到那一日拜师时,年幼的洛冰河跪在他面前,含着苦涩和怀念地说起他的养母。这天地不过浩大囚笼,于他于洛冰河都是,可洛冰河却还未冷掉心肠,犹怀着万般热切的希望。




那时沈九的恨意磅礴,为毫无由头的嫉妒,烧的肠穿肚烂的热和疼。跟此刻一模一样。




这大概就是命运,无法逃避,无力改写,更不堪回首。








洛冰河是个畜生。




即使是多年以后,沈九还是如此认为:洛冰河是个畜生。是无耻的骗子、满口谎言的伪君子、卑鄙下流的小杂种、龌龊无耻的魔族败类。




他身为清静峰峰主,出口成章,博览群书,满腹经纶。让他说礼义廉耻,孝悌忠信,他能讲得头头是道,可轮到了实际,他还是那个刻薄阴毒、嫉妒成形的小人。




他心中总有一口气,梗在胸腔里,上不来下不去。所以他抑郁难平,心潮翻涌。仿若心有日行千里的名驹,却囿于方寸之间,日日看着丰美草原,眼睁睁见着自己在泥中腐朽,四蹄生蛆,也终不能快意驰骋一遭,逃出不得,永不解脱。




这人世于他不过一座囚笼。




他怀着庞大恨意,却不知恨谁,也许谁都恨。




他总不甘心,也不明了到底有何心不甘。




千般不愿,万般妒恨,爱恨驳杂,如活着投入深渊地狱,看见万般残酷下作的光景,始终回不得人间。他清楚这并非人世平常,然而。然而。




这恶意若化作词句,大概一个个,一声声,全是“凭什么”。




凭什么柳清歌天赋出众,家庭美满,修为一日千里。




凭什么岳清源背弃诺言,却美名千里,永远从容优雅。




凭什么。凭什么。凭什么。




……




凭什么洛冰河天资优厚,没有耽误最关键的时间,只要好好修炼,必定前途远大。




凭什么他有世上最好的母亲,从小就被人疼惜。




……








凭什么,他遇到了沈垣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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